回憶幼校初入伍(1作者 湯水易



  去讀空軍幼年學校是我初中快畢業時最嚮往的事,民國五十一年九月一日我終於如願以償的進了幼校,當時也算是胸懷投筆從戎的壯志,一來減輕家中食指浩繁的問題,二來可以實現從小看著飛機起降及維護盼望將來能實際參與的夢想。(因為家父是空軍軍醫,經常在跑道頭擔任救護待命)我那時已經知道幼校是高中教育;除了體格要好另外學科也很重要。因為眷村的大哥哥們已經有人在幼校就讀了。


  到幼校以後,令我震撼的不是剃個光頭穿個軍服的事,而是軍事訓練及學長制度。我們十一期進校有一百三十六位,第二天大清早就跑掉一個,後來據隊長崔德成中校說,全省共有四千多位報名,體檢及格不到五百人,通過學科考試錄取這麼多,將來如果官校能畢業再加上飛行訓練國家將花費新台幣兩百萬,在當時是一筆很大的數目啦!他勉勵我們勇敢堅強地接受合理的訓練、不合理的磨練把幼校進而官校讀出來,不要讓父母和師長失望。我聽著隊長的訓示,想著自己初中不盡理想的學科,再看著週遭森嚴的軍紀,我感覺到前面將是一片艱辛險阻,我熬的過去嗎?心理著實的打了一個問號?緊接著隊長介紹我們的副隊長宋金珂少校,輔導長劉雨皋上尉,及三位區隊長張奇陶、王獻玉及蔣憲中(一個月後換謝芳郁),另外就是九位實習幹部他們高我們一期,擔任班長、而一、四、七班的班長兼任實習區隊長,有一位四班的班長請假未到,後來才知道他就是當時參謀總長彭孟緝上將的公子彭蔭時。


  理光頭是第二天早餐後的第一件事,全體理完後穿著便服就到海邊大停機坪去編隊,脫下鞋子按照高矮再從一到九報個數就編成了九個班,我在第九班,不要小看這個班喔!因為多年後出了一位空軍總司令;沈國禎上將他是排三,我排八,全班十五人。回到隊部分派床位,再集合開始發軍服、膠鞋、襪子、皮帶、船型帽等等一直發到草蓆、漱口盃、雨衣、內務板、輪到我們第九班的時候都是別班挑剩的,大部分不堪使用,不知是哪來的勇氣,我竟然在隊伍中大喊「報告!」,隊長吃了一驚!連忙問我有什麼事,我將原因說出來,隊長才趕忙說下一次由第九班先領,可是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領了。後來隊職官就把同學們不堪使用的東西再拿去換了新的,反而佔了一些小便宜,可見我的不平之鳴一定讓長官們印象深刻。


  入伍生活是緊張而充實的,前面八週不准外出,除了軍事課程就是出操(基本教練)、打掃環境、整理內務。難得空閒就是認識新的同學,由於大家都來自全省各地,加上各行各業的子弟所以天南地北的聊的很開心。隊長則利用訓話的時間告訴我們學校的訓練方針及校務運作,同時介紹校部的長官:校長是劉為城少將(官校四期),副校長是王殿弼少將、教育長劉景岐(後來昇任副校長)、學生大隊長朱歡上校、副大隊長陳幸松(後昇任大隊長),同時宣佈校規有十大不允許,我非常清楚的記得是:一、不許打架,二、不許偷竊,三、不准帶大項鍊,四、不准帶大戒指,五、不准在白汗衣上畫大圖案,六、不准穿科科鞋(一種厚皮跟、尖頭的小馬靴),七、不准用寬皮帶扣環,八、不准穿AB(一種包屁股的窄管褲),九、不准爬學校特有的通訊鐵塔,十、不准在大鵬灣內游泳。現在回想起來為什麼沒有考試不准作弊,因為學生手冊上有一條「考試作弊被發現者一律開除」。


  進校十來天的一個週日晚上,同學們已經有點兒熱絡了,大家在寢室裡吵鬧喧嚷的等著晚點名,忽然聽見一聲暴吼:接下來就非常急促的由前面傳來實習幹部連聲「跪下!」「跪下!」的命令,因為我們第九班的床位在最後面,我往前看;同學們在實習幹部簇擁著一個沒見過的人鷹視虎行監督後接連跪下,快到我面前時全隊早已全部跪在地上了,這時我才知道下令的人是剛請假回來;第一次見到我們學弟的彭學長,他嫌我們太吵!要給我們一個深刻的記憶。只是我卻在他身上看到了大戒指、大圖案、大皮帶環、AB褲及科科鞋,在他經過我面前以後我反而產生了一點兒羨慕他的念頭。


  我們幼十一期進校的第十三天正逢中秋節,學校舉辦小型康樂競賽,同學們還未熟識就組成了各類康樂去參賽,有楊忠民、李凱倫的雙簧,倪敏然、王傳鏗的相聲,王承先、陳道千的吉他演奏等等,在中秋晚會演出後竟然獲得團體冠軍,那一晚我也看到了名聞全國的幼九期鼓號樂隊盛裝演出,去年他們參加了國慶閱兵然後在全省巡迴表演替幼校招生做了卓越貢獻,日後我也加入了這個由學長傳承的隊伍,參與民國五十三年、五十四年兩次國慶閱兵。


  在我們入伍一個多月以後有一天中午幹部宣布因為某項規定絕大多數同學沒有做好(忘了哪項規定),所以晚餐後要全體處罰,同學個個人心惶惶,下午四點多體育課結束要著裝時,我們排成一列去拿衣服,剛好倪敏然跟另一位同學在看管衣服,他給每一個經過的同學說:「晚餐絕食!」,我們一致決定執行,那天晚餐時大隊值星官向大隊長敬完禮後轉身喊:「開動!」,只有我們一年級新生沒人動筷子,隊長及隊職官一看!大吃一驚!立刻到每一桌強制要求開動,當天吃完晚餐後,全隊帶到海邊停機坪,先由隊長訓示意味軍中最忌團體抗命云云,然後幹部分開三個地方,距離都非常遠,一個是解散後面向他成連縱隊集合,另一個是解散後面向他成連橫隊集合,再一個是解散後面向他成講話隊形集合,就這樣來來回回跑了大約四十分鐘,然後又跑步帶到教室上晚自習,渾身臭汗,澡也沒洗,我們在教室待了半個小時之後,巴弓(巴戈的哥哥)他們幾個才來,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是堅持到最後才開動,所以加重處分。這個事件給我們全體印象也極為深刻。


  我很喜歡幼校的環境,有很大的校區,花木扶疏,草坪如茵,扶桑剪的很整齊像一道矮牆,木麻黃也修的不准有亂枝冒出,道路、水溝都乾乾淨淨,這些後來才知道學生每天清晨及每周六下午辛勤打掃的結果。大鵬灣的景色更是炫爛多變,無風的早上它像一面鏡子,一點波紋都沒有,清澈見底。就算有風也不會掀起波濤巨浪頂多是小小的浪湧輕拍著岸邊。黃昏時映著西邊的彩霞,一陣海風吹來真叫人忘卻一切煩憂,覺得世界真美好。


  其實世界當然不會那麼的美好,僅是整內務一項就把我們搞慘了!有的同學為了不敢破壞已經整好的被子,竟然在晚上睡覺時將它視若拱璧般的供在旁邊,幹部就硬要他打開蓋在身上。上午檢查整不好的中午一定出棉被操,我們好幾個人有一次被罰雙手平舉上面擺著棉被,另外一個同學被罰頭戴大盤帽,身穿雨衣光腳站在水盆裡,他跟幹部哀求說他快昏倒了,我則是手已經酸的一直往下沉,幹部就說:「誰不想飛行就把棉被放下來!」,我一聽就再奮力挺平它,心裡在想:「還有七年,這麼長的時間怎麼過得下去啊!」後來這位幹部在三聯隊駕F-104於民國六十三年十月出偵巡時在彰化外海失蹤,我還參與過空中搜救任務呢!我很感念他,因為他後來在學校真的是一位好學長。他的話激勵我往後的人生。


  入伍訓練分為兩大項,一項是軍事學科在教室裡教授軍事課程,另一項是基本教練則是在操場上出軍訓從單兵到班、到排、連、徒手齊步到連隊正步。那時候校長劉將軍的治校嚴格是極其有名的,他出身黃埔後進航校,走過軍閥割據的歲月,親身參加過剿匪、抗戰及戡亂等戰役,我們進校時他已在任五年,對學生的軍事訓練極為認真,因為我們從各級長官對校長的尊敬及服從中已經體會到軍隊的組成基礎及使命必達的戰鬥意志,所以短短的八週就把我們這一群初中剛畢業的烏合之眾,很快的就能依照鼓號樂隊規律的鼓點聲踢著整齊的正步以分列式通過校長閱兵的司令台了。經過這一次閱兵分列式,我們完成了入伍教育,無論服裝、儀容、內務、環境、軍歌及軍紀服從都獲得校部及大隊長官的認可,那個週日我們除了留守及禁足處分的同學外,都可以外出休假一天,下週一開始就正式進入幼校高一的學科教育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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