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軍幼年學校第十一期簡史 (湯水易)
慶賀我們有緣在六十年前進入大鵬成為同學
民國五十一年的夏天,空軍幼年學校在台復校後的第五次招生正熱烈展開,不知道是否受到去年國慶閱兵時鼓號樂隊精采表演和環島宣傳效果的影響..報考的青少年非常踴躍,據入校後的隊長說當時有近五千人報名,體檢合格不到五百人.考試錄取了一百三十三名.這一群佼佼者於學年的九月一日進入了位於東港大鵬的空軍幼年學校做的第十一期的新生.
入伍的軍事教育一如學長各期,隊長崔德成中校帶我們這群少年兵像他的子弟,平時不茍言笑,要求軍紀更嚴,立下十大不可以..一.打架.二.偷竊.三.戴大戒指.四.內衣印大圖案.五.戴大項鍊.六.寬皮帶頭.七.穿科科鞋(皮跟小馬靴).八.AB褲(窄褲管).九.游內海.十.爬鐵塔.但驚奇的是不到一個月,我們竟然做了一個集體絕食的抗議行動,當天是演練幹部(學長擔任的)說晚飯後要做團體處分(忘記團體犯了什麼錯).下午上完體育課著裝時擔任看衣服衛兵的倪敏然在同學經過他面前時對每一個都說:(晚上絕食!),結果晚餐時大隊值星官宣佈:「開動!」,我們一年新生竟無人動筷,隊職官察覺後大吃一驚!立刻採取行動命令同學開動.下飯廳後才是磨鍊的開始,在海邊的水泥大停機坪上分成三個距離很遠的區塊,由三位演練幹部不停的吼著面向他成不同的隊形集合,一直跑到直接上晚自習.還好就寢前有時間洗個戰鬥澡,現在回想起來胃病也不是那麼好得的.
幼校的鼓號樂隊是非常有名的,到了十月底同學們的軍人儀態已經有了型,隊長開始選訓隊員,太高或太矮的不要,再依序選小鼓、中鼓、大鼓、鐘琴、高、中、低音號、釵鈸等等.另外還選了一個高挑俊秀的預作指揮.訓練後如果發現不適任的可以改練另一種樂器,倪敏然比較能幹,拿的是高音號也可以打釵鈸,後來專攻大鼓.後期隊上鼓號樂隊的隊形變化也是他擬定的.另外他將鼓槌加了長繩可以耍出花式,當打各種鼓的全部耍起來煞是好看.我記得他領到那一套華麗的制服時竟不停的親吻衣服說:「我就是被你騙來的!」我在想我的愛國情操呢?我的反共意識呢?
正式開課後,普通課程對我們同學來說壓力都很大,教官有的是軍職,有的是各頂尖大學剛畢業的預官,師資都很優秀.學校要求均衡發展.除了數、理、文科外,高一還有音樂、美術、勞作等等並不會有特別的意識形態.體育更加強戰鬥技能,如拳術、短棒、擒拿等,國防部曾來驗收,都獲得好評.記得有一位教國文的余玉照預官後來曾擔任教育部高教司司長.當時的校長劉為城將軍治校極為嚴格,這些預備軍官在每月的擴大閱兵時還要參加徒手正步分列式呢!
民國五十二年三月初國防部到學校放映(最長的一日)影片,片中紀錄了二次大戰盟軍反攻登陸諾曼第的戰況,全長三個半小時,我們學長用軍毯將大禮堂所有玻璃窗都蓋的密不透光,用了一個上午停課的時間,看的非常過癮,可是下個週一的週會我們全校可慘了!校長他對這部電影有二十一點觀後感另外六個補充,一共在台上訓了四個半小時.我們全校教職員師生在台下有人想上小號,有人想偷偷活動筋骨,再來就是不斷的有人昏倒.校長在台上則是要求各級隊職官加強學生體能訓練,我覺得那一天最快樂的應該是擔任寢室衛兵及餐廳的炊事人員了.
四月十三日我們十一期由大隊長朱懽上校率領赴官校參加全軍運動會全體同學擔任大會團體操表演在十期學長鼓號樂隊的伴奏下一段曲子表演一段大會操,動作極為整齊劃一,贏得全場讚賞.
一年級結束的期考也帶給同學一些震撼,有幾個學科淘汰的同學在起床號還沒響起的時候就被叫醒,補給士已經開了庫房收繳他們的東西,然後由區隊長在大鵬車站買了車票送他們回家,放暑假時(只有兩週)有近二十個同學因為一科不及格又沒有連續上下學期按學生手冊得以隨班附讀,但校方要求留校補習,早上針對該科補習四堂課,下午晚上自由活動.有一個家長半年沒看到兒子(那時交通不便,中北部的同學只有寒暑假可以回家)寫信來痛責校方；揚言再不放兒子回來就不讀了.校方斟酌後第二週的星期三舉行補考及格後開始放假.結果仍有一個不及格,大隊長親自召見,先說現在只有你一個不及格,想不想家啊?你家住哪?因為那個人就是筆者,當即答稱:當然想啊!我家住屏東.朱大隊長跟我們隊長一聽哈哈大笑,立刻決定「你也回家吧!」我才撿了幾天假.
那年的十月國慶我們二年級參加了「復漢演習」,就是閱兵大典,由於幼校的學生在分列式正步及鼓號樂隊兩方面的優異表現獲得最高當局的贊賞,奉國防部特頒陸海空軍褒狀一軸.
民國五十三年初夏我們期上的鼓號樂隊參加訓練司令部的校班聯運擔任開幕表演,當樂隊進入官校校部大樓前足球場時,因為排水溝覆蓋寬度不足,前面的中、小鼓、鐘琴等都跨過了那個壕溝,擔任大鼓手位在最左邊的倪敏然由於被胸前的鼓擋到視線,剛好他的那一邊沒有加蓋,一腳踏空,陷了下去!大鼓剛好卡在溝面,我聽到隊長在後面大喊!倪敏然!鼓摔壞了沒有?旁邊的人趕緊把他拉起來,我看到他一回頭滿口鮮血,居然還大聲回答說:「沒有!」原來他的兩顆門牙正好撞在繃鼓的橫鐵桿上,當時離表演時間還有幾分鐘,長官一研究:大鼓沒有預備手,去掉一個又不對稱,急救的醫官塞了止血棉花在他嘴裡,要他緊咬著止血,問他可以撐半小時表演嗎?我們這位勇敢的同學毅然的點頭表示可以.當結束表演隊伍帶出官校大門去大禮堂休息時,他把揹鼓帶一解就暈倒在草地上,口裡的棉花全是鮮血,那景像至今依然歷歷在目.回校後校長特別給他記了一個大功,同時耗資一千五百元(當時很貴)給他裝了假門牙,此後他經常把它頂出來嚇我們!由於他有藝人天份,常常帶給我們笑料,讓我們在嚴肅的軍事教育中化解不少緊張,.有一次我們幾個同學跟倪敏然躲在一起抽煙,看到十二期學弟正在搬家大掃除,吵雜的很,他說我可以叫他們集合,同學們認為不可能,於是他跑到值星官門口趁值星官不在拿起電話學副大隊長陳幸松的福州口音打給他們的副隊長劉國平說剛剛大門口值星官通報有學生翻牆跑出去了好像是你們隊上的叫他趕快集合隊伍清點人數,於是只看到十二期到處召喚要集合,我們一看「代誌大條了!」,沒想到他又拿起電話給劉副隊長說那個學生已經抓到了是別隊的你們不要集合了,這又看到十二期恢復了忙碌,我們都笑翻了!
那年九月四日,時任參謀總長的彭孟緝上將蒞校巡視,中午在學生餐廳會餐,我們四個學生擔任扶門的任務,當他走過我面前..只覺得他身材不高,戴著寬邊墨鏡,腳穿科科鞋,手戴大戒指,拳頭寬的黃銅皮帶環擦的雪亮,凡尼丁的衣領上綴著四顆小金星,神氣十足,但是我心裡在想一個月前他兒子(彭蔭時)還在幼十期就讀時怎麼不來(幼十期是八月中畢業的),另外不知道隊長是怎麼想的.
民國五十三年國慶我們又參加了「興漢演習」也是閱兵大典,那天雲層很低,通過閱兵台的空中機隊分成四機一組以鑽石隊形由淡水河進來經過重慶南路總統府閱兵台上空向板橋飛去,我們鼓號樂隊正好在台北西站..仰望空中各型戰機呼嘯而過,有一個F-104分隊後面四號機編的上下跳動令人十分心驚.我們通過閱兵台時就聞到很濃的汽油味,從貴陽路右轉再右轉到總統府正後方開始休息,等到國防部示範樂隊轉進來休息時,他們隊員就告訴我們說剛剛有一架F-104的副油箱撞到新公園中廣公司的天線當場就砸死了三個人.後來回到松山機場才知道當空中梯隊再集合察看該機外型時,另外一個小隊發生擦撞導致官校三十八期的林鶴聲少校殉職,後來屏東空小為紀念他改名為「鶴聲國小」.這一次閱兵我們鼓號樂隊是幼十 一及十二期合編的一百二十人大隊型,十二排每排十人,從大樓上鳥瞰不論直、橫、斜全是一條線非常整齊,最前面是指揮由我們同學陳家麟擔任,一路上都有女學生對他發出讚嘆!我們都聽到一個女生大聲說:「妳看!這個指揮好像男的喔!」,回到學校後每天都有一疊信指名空軍幼校鼓號樂隊指揮收.我們不知道他怎麼處理,直到今天他都沒有跟我們談起信裡面的內容,但我們知道他從作戰部隊的小隊員一直做到空軍副總司令,在阿扁時代申請提早退伍.
民國五十四年一月二十日當時的國防部副部長蔣經國突然蒞校與學生共進午餐,筆者又與其他三位同學擔任扶門的任務(不要懷疑,因為排尾經常是擔任扶門的).他進來的時候態度很和藹,個子也不高,微胖的身材,穿著一套灰色西裝,吃完飯:經國先生訓話的時候才知道一月十二日我們一位幼四期的學長張立義駕U-2高空偵察機在大陸被擊落,張學長英勇殉職,他的遺孀任職於東港空小,副部長此行先至張宅慰問再到幼校巡視,席間經國先生語氣激昂的說到:「同學們!是誰殺害了你們的學長!這是血債!一定要用血來還!」多年以後經過我在西方公司作戰長盧維恆的介紹見過張學長當我向他述說這段往事時,他只有苦笑!(註:張學長只是被俘,經過十七的勞改後中共釋放到香港,台灣拒收,由美方接至美國安頓.詳閱黑貓中隊歷史).
幼十一期在校三年表現十分優異,剛進校不到兩週就拿了中秋晚會的小型康樂競賽冠軍,這全歸功於倪敏然、李凱倫他們幾個寶貝編的雙簧、相聲以及王承先和他另一個搭檔的吉他演奏(王離開學校後曾任籃球國手),全校水上運動會成績也令人側目.國防戰鬥體育驗收成績優良,顯現出同學無比潛力,高三的校運幾乎全包了田、徑賽各項冠軍,拔河及軍歌比賽冠軍更是非我們期上莫屬,臨畢業的全軍校際政治考榮獲第一,踢正步這項軍人基本操典更是傲人,我們進入官校後每年都要參加三軍四校聯合畢業典禮接受先總統 蔣公的校閱,據校部長官的轉述民國五十四年 蔣公曾向陸軍官校將領說為什麼空軍官校正步比陸軍官校踢得好,次年民國五十五年十月我們集訓時陸官曾派連級以上實習幹部數十人搭了一輛大巴士前來參訪觀摩.我個人的看法則是空軍官校從幼校就參加國慶閱兵分列式訓練紮實而陸官採取各年級混合編連,軍飯吃得多少不一,步伐不容易一致,這是每一個軍校管理訓練的特性,無從建議起.以上所述都要歸功於校部長官及隊職官尤其是隊長崔德成(五十四年三月隊長由李序秩接任)的諄諄教誨與嚴格要求,也要感謝全體教職員及前期學長的教導,我們一百零六位同學創了幼校兩個紀錄..第一.全部畢業生是同一天入伍,同一天畢業,沒有一個是候補報到或前期降下的.第二.除了自願退學的沒有一個因為品德問題開除的.
民國五十四年八月十七日我們畢業於幼校,八月十八日幼十一期以整齊的正步走進了空軍官校的大門做了官校五十期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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