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蘭州空戰  常州徐霞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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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崇文(陳家煥)留影於四川雙流

本篇文章引用自「高雄市萬壽山法興禪寺」部落格文章「父親參加了蘭州空戰」”http://blog.xuite.net/happy98723/twblog/117923371?fb_action_ids=453620454756363&fb_action_types=og.likes,該部落格格主係我1150同學陳倫群烈士親姊陳小姐。陳倫群烈士1150同學,1970.7.3屏東佳冬訓練飛行失事殉國,文中陳崇文先生係陳倫群烈士父親,陳家灼烈士係陳倫群烈士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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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淞滬戰役爆發,中國正式對日宣戰。在保衛上海南京的戰役中,中國空軍晝夜出擊,轟炸日軍軍艦,兵營,陣地等目標,使日軍傷亡慘重。但中國空軍損失更大,用於作戰的輕型轟炸機均損失殆盡,亟需補充飛機成了當務之急。1938年10月,日本空軍無情地轟炸了廣州兩星期之久,炸死市民三千餘人。10月21日廣州淪陷。此時中國唯一可以從國外獲得援助的海運交通線完全被封鎖。不久英國政府又封鎖了滇緬公路,我國外援幾已斷絕。

唯有前蘇聯政府通過西北方面援助我國一些作戰物資,其中包括E15, E16 戰鬥機和少量SB轟炸機。 因此日本政府千方百計要切斷我西北的對外通道,並多次派遣九六式轟炸機對蘭州地區進行空襲。

甘肅省省會—蘭州。當時不僅是整個西北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也是陝西,甘肅,寧夏,青海,新疆五省的交通中樞。它北臨黃河,南倚賀蘭山,倚山傍河形勢十分險峻,曆為兵家必爭之地。

為保障西北空中航線暢通無阻,中國空軍在蘭州設置了軍區司令部。並以蘭州東門外原有的拱星墩機場為中心,在蘭州的周邊地區修築多個機場,如在北邊的中川村,東邊的東古城,西邊的西古城都修建了機場。還將臨洮縣原有的機場予以整修,形成了一個衛星式的“機場群”。

空軍驅逐總隊於1938年冬天,從四川涼山遷至蘭州西古城,擔任驅逐總隊隊長的劉炯光和副隊長毛瀛初,負責整訓空軍各驅逐部隊和新機訓練工作。受訓部隊分別駐在西古城機場和蘭州機場附近。與驅逐總隊同駐在西古城機場的還有空軍第十五隊,該機場為邊長八百公尺的四方形,跑道、滑行道、停機坪都是夯實的黃土地,設施雖然簡陋但無礙於飛機的起落。

擔任西古城防空作戰任務的空軍第十五隊可作戰的僅有三架舊式的E15機。駐守在拱星墩機場擔任蘭州防空的作戰任務的十七隊,有比較新型的E15型戰鬥機十架。

1939年春節期間,空軍各隊每天仍照常進行飛行訓練。2月20日上午,〔正月初二〕第十五隊在完成當天的飛行訓練回到地面後,聽說日軍曾出動了30多架重型轟炸機,分別侵襲蘭州和寧夏的中衛縣,遭到第十七隊的迎頭痛擊。十七隊在沒有人機傷亡的情況下,擊落了三架日機。他們知道日本鬼子是決不會就此甘休的,因此各隊的飛行員們,個個摩拳擦掌,嚴陣以待。

23日那天,〔正月初五〕,蘭州地區天氣十分睛朗,十五隊完成了上午的飛行訓練以後,飛機返回地面接受加油檢修,準備下午繼續訓練。當天輪值的第十五隊副隊長余平想和隊員陳崇文,李德標吃罷午飯,正準備到候機室去值勤時,突然接到總部命令,說有多架敵機從山西運城機場起飛,繞道向西北方向飛來,有侵襲蘭州的可能,總部命令他們立即檢查飛機準備出擊。

驅逐總隊副隊長毛瀛初登上一架E16,第十五隊余平想,陳崇文和李德標各自登上一架E15戰鬥機。繫好保險傘和安全帶,開大發動機油門試車,飛機一切正常,便立即起飛。

他們在空中編好隊形,一路向東攀升,很快就與第十七隊隊長岑澤鎏和副隊長馬國廉,隊員劉敬光,葉思強,葉炳其,陳桂民,徐吉驤,嚴均,郭耀南,任肇基駕駛的十架E15戰鬥機在空中會合。

這時太陽的位置正好在我軍的後上方,來襲的敵機正向西北方向飛來,我軍的飛機恰在敵機與太陽中間,這是十分有利的。因為敵機在飛行中受到前方耀眼陽光強烈的照射,不容易發現我們,而我軍則是背光,很遠就可以發現目標。

飛機在怒吼中前進,蔚藍色的天空中萬裡無雲,能見度極佳。俯瞰大地,只見山嶺起伏,黃河及其支流銀帶似的縈繞在蘭州地區的周圍。向北遠眺,隱約可見無垠的大漠沙海,為了保衛祖國的錦繡山河,勇士們一面攀高,一面全神貫注地搜索著敵機的蹤影,一面作好戰鬥準備,一旦發現敵機,便先發制人地給敵機毀滅性的打擊。

余平想,陳崇文,李德標三機呈品字形飛行,驟然間,發現在很遠的天邊發現一大片耀眼的亮光,那正是日寇的九六式轟炸機群,受到陽光照射後折射出來的閃光。

長機余平想,迅速搖動機翼向陳崇文,李德標示意:“前方發現目標。”〔那時中國空軍還沒有空對空的無線電通訊設備,只能依靠這種方式聯絡。〕

陳崇文和李德標即搖動機翼向長機表示:“明白。”然後各自發射機槍數發,一方面檢查機槍是否正常,另一方面也是提醒大家注意。在長機的率領下,三人修正了航線,占取了有利位置和航向角度之後,心想一定要把這送上門來的東洋鬼子幹掉。

這次日軍出動的九六式轟炸機上裝有口徑為七·七的活動機槍三挺,兩挺在機背,一挺在機腹。而我空軍的E15機上則裝有口徑為七·六二公釐的機槍,有效射程為三百公尺,因此只有與敵機近距離交鋒,才能給敵機毀滅性的打擊。

離敵機越來越近了,剛才耀眼的閃光,漸漸變成了一群巨大的飛機,看到敵機身上的膏藥標誌,在四個月前,陳崇文他的二弟陳家灼就是蘭州上空一次攔截日寇敵機的任務中犧牲的。

根據以往空中演練的經驗,對頭攻擊,命中率較低,從後上方攻擊,命中率可達百分之八,九十。現在正是從後上方向敵機展開攻擊的絕對優勢。余平想和陳崇文,李德標各自把座機從4500公尺的平飛航線上拉高,繼而向右傾側,再推機頭朝著下面500公尺迎頭飛過來的日本九六式轟炸機群俯衝下去,按住機槍按鈕,機上的兩挺機槍子彈成串射向敵機。

這時敵機也組成火網,子彈似如流星雨般地向我方射來。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勇士,待一輪攻擊結束後,又立即將飛機由俯衝改為向上爬升,再將飛機拉向右側轉,扭轉機頭,飛至敵機群後上方,再推頭俯衝,瞄準目標連連發射。勇士們不失時機地向敵機發起一輪又一輪的攻擊,越戰越鎮定,越打越狠,越戰越勇。只見一團又一團巨大的火球往下墜落,著地之後,烈焰四散,範圍頗廣。又見一架又一架敵機在空中爆炸,一個又一個火球在空中燃燒,復仇的烈焰把大西北的天空燃燒得通紅。

1939年2月20和23兩天〔正月初二和正月初五〕這是中國人民八年抗戰史上值得紀念的日子,在保衛蘭州的空戰中,日軍出動了60架多九六式轟炸機空襲我蘭州地區,遭到中國空軍第十七隊和第十五隊的14架飛機的迎擊,兩隊共擊落敵機18架。中國空軍在敵強我弱,敵多我少的情況下,竟無一人傷亡,飛機也都安全著落,創下了八年抗戰中,殲滅敵機數量最多的記錄。

1939年3月初,在蘭州空軍社成立一周年的時候,空軍蘭州司令部在蘭州大戲院舉辦了一次盛大的紀念和祝捷大會。航空委員會黃秉衡將軍專程前往蘭州,向所有參戰人員頒獎。

驅逐總隊副隊長毛瀛初和第十七隊分隊長劉敬光榮獲兩星星序章,余平想,陳崇文,李德標等參戰人員各榮獲一星星序章一枚。獎勵他們各擊落敵機一架。並收到蘭州各界民眾贈送的刻著“功蓋戚俞”字樣的銀盃和絲織飛行巾作為紀念。

生活中常常有一些意料不到的趣事,1951年10月,已是空軍上校的陳崇文和李德標,在臺北會晤了一個名叫雷震宇的日本人,這個起了個中國名字的日本人雷震宇,恰恰是當年參加蘭州空戰的倖存者之一。

雷震宇一臉嚴肅地問:“陳先生,李先生,1939年的2月20日和23日,閣下可知道貴國空軍一共擊落我日本飛機多少架?”李德標回答:“當年經過我國有關部門,從陝西,甘肅兩省撿獲的日本飛機殘骸統計,共擊落18架。”

雷震宇說:“當時我是日本空軍的一名中隊長,那次我率領了九架轟炸機襲擊蘭州,我們起飛的機場是貴國的山西運城,我回到運城後數一數我領回來的飛機,連我的座機只有三架。”接著雷震宇不無傷感地說:“所以,我認為你們擊落的飛機可能不止十八架。”

李德標淡淡地回答他:“那不是你我私人之間的問題,而是兩個國家和民族的悲劇。”

雷震宇說:“是的,可是話又要說回來,那一次空戰是我充任轟炸機駕駛員以來,遭受攻擊最激烈,損失最慘重的一次。”

陳崇文則以儒雅而寬容地口吻對雷震宇說:“從前我們在空中相遇,乃是敵人。如今不再打仗了,我們都是駕駛飛機的過來人,可以說是同行,只要我們不再打仗,也就成了朋友,孔夫子不是說過嗎?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是啊,作為勝利者,我們中華民族可以用博大的胸懷寬恕過去的敵人。但是這八年抗戰的歷史,每一個中國人都決不可以忘卻。 徐 霞梅2004年11月6日

 陳烈士家灼:廣東文昌人,廣東航校七期空軍第六大隊,第十五中隊飛行員,於1938.10.17蘭州訓練飛行失事(國父與空軍P.257)唯空軍忠烈錄中有所遺珠。   何邦立 註.

 【陳崇文先生1949年赴台,曾任臺灣國防部四廳副處長,1984年5月在臺灣去世。李德標先生後移居美國洛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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