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時的空軍幼年學校   王曉明 


(根據家父王獻亞的口述,為保持真實性,文中仍用第一人稱。) 





今年是中華民國空軍幼年學校成立七十周年,民國二十八年(一九三九年)政府為長期抗戰計,在四川灌縣浦陽場成立空軍幼年學校(簡稱幼校),招收符合空勤體格的小學畢業生,予以「高初中六年制」教育。我於民國二十九年在蘭州報考幼校第二期,經過嚴格的體檢和筆試,很幸運地被錄取。
為何說幸運呢?因為只要在體檢、筆試中,任何一項出差錯,就立即被淘汰。舉例來說,在體檢時,醫官會拉起考生的手臂,他一鬆手,我的手臂就自然落下,但是那些強撐沒落下的孩子,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淘汰,那時也沒人告訴我們是否該自然落下,我卻幸運做對了。
幼校二期在全國招生三百名,蘭州考區總共錄取五名,包括田熙三、楊家驤、林佐時、龔玉成和我。我們就在一位年輕軍官的帶領下,從甘肅蘭州坐軍用卡車到四川灌縣。
入學後,第二期新生被編入第三和第四兩個中隊,第一和第二中隊則是第一期的學長。幼校和其他軍校一樣,校長是蔣中正,實際負責校務的則是教育長汪強將軍,他以「理論實踐,力行貫通」作為辦學理念,建立「管、教、訓」三位一體的體制,以培育幼校學生的德智體群。
幼校的教育十分嚴格,厲行淘汰制度,學科、術科或操行不及格就立刻淘汰。學科除了比普通中學多了航空常識,還多了解析幾何、球面三角、微積分、有機化學等大學課程。
幼校也非常重視體育,游泳是必修。術科教育在前三年初中階段,實施童子軍訓練,後三年高中階段,則按「步兵操典」實施軍訓,並接受滑翔機訓練。
幼校的生活對我這個出生於河南的孤兒而言,簡直是在天堂,因為此地不但管吃管住,而且還是高品質的。國家視我們為未來的飛行生,伙食比照空勤辦理,每天一定有兩個雞蛋,一生一熟,以補充營養。
那時的我正在發育,及時獲得寶貴的營養,加上每天定時的運動,拉單槓、伏地挺身、打籃球,身體就越來越壯碩,今日八十餘歲,尚能挺直腰桿走路,應該歸功當年在幼校打下的良好基礎。
我從小就喜歡繪畫書法,進入幼校後,過去被困苦生活所壓抑的興趣,一下子就被釋放出來,因此課餘就努力習畫。同期同學羅白平是成都人,也喜歡美術,我們就在幼校成立學生社團「虹社」,羅同學教其他社員素描,我則教國畫,彼此切磋畫技、陶冶性靈,豐富了我在幼校的學習生活。


在幼校時,也有些調皮事,當時同學們為了出去兜風,就在午餐時嚼食辣椒,然後去醫務室說自己發燒不舒服,醫官就量體溫,果然微燒,就帶病號坐交通車到成都的空軍醫院門診,結果到了醫院,病號的體溫又正常了,由於交通車回校的時間還沒有到,同學們就抓著這個空檔到成都的春熙路逛街,看看熱鬧。當時,成都有許多知名的小吃,像是陳麻婆、賴湯圓等,只可惜大夥兒都沒錢品嘗。
民國三十四年八月抗戰勝利,我們都欣喜異常。此時汪教育長離任,由陳嘉尚空軍上校接任。
民國三十六年七月,我們二期終於畢業,升入空軍官校二十八期,這時二期生只剩下一個中隊一百零五人,其餘的全在六年之間被淘汰掉。
由於空軍官校在抗戰勝利後,已在杭州筧橋復校,所以我們並未如官校前期學長到美國接受飛行訓練,而是在杭州接受初、高級飛行訓練。為了到杭州報到,空軍安排我們二期畢業生,先從成都坐車到重慶,乘船順長江而下,經過三峽,到南京登岸,再乘汽車到杭州筧橋,也算做我們的畢業旅行。這趟免費的長江之旅,讓我這個在黃土高原長大的北國男兒大開眼界,欣賞到美麗的長江風光,尤其是險峻的三峽更是讓人讚嘆,當時暗許日後一定要用自己的畫筆畫出我們的中華錦繡山河。
光陰飛逝,轉眼一個多甲子的歲月就消逝了,當年的同學凋零過半,其中被國人所熟知的就是飛U二偵察機而殉國的陳懷烈士,而蘭州考區的五名同學,楊家驤、龔玉成在幼校時被淘汰,失去聯絡,田熙三、林佐時則在年前往生。自己在空軍服役,雖無戰功,但總算退伍之後,能活著用畫筆畫出我們的錦繡河山,實現畢業旅行時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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