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台灣東海岸           

台灣,可以更好

     

前言:


  四月二十六日從貴州回來;跟往常出國一般,不論去了哪裡,最後總會以<台灣真正好>的感慨總結。尤其如今,當藍綠兩黨的五都候選人皆已全部底定之後;選舉愈是逼近,愈是熱鬧囉。於是我想,在這激烈 的競爭裡,台灣社會是又將出現一次無情的撕裂呢,抑或進行一次理性的君子之爭?而有了本篇之作。


  雖然,在本篇裡,不見大江大海;有的,只是一個平凡的台灣人,笨拙的敘述著他整個人生過程中,一些普普通通,跟政黨、政治有關的經歷。他很慶幸自己,既不生長於<老芋仔>的家庭,也不是政治受難者的家屬。亦即,自知這樣的身分背景,說不出感人的激情;但一點微薄的肺腑之言,希望也能獲得你的共鳴。


  我,籍貫台灣,生於民國三十四年。那時正值二次世界大戰尾聲;因此,出生不久,隨即碰上日本投降、台灣光復。像這種年代的,一出娘胎,戰爭結束;除了當兵,不曾聞過硝煙,沒有顛沛流離的苦難;難怪我一位同齡好友,常在嘴邊掛上這樣的一句話:中國幾千年來,我們真是最最幸福的ㄧ代。對不起喔,別對<中國>這兩個字太敏感。我們說這話的時候,並沒考慮任何政說真的,除了我阿嬤告訴我說,嬰兒時我阿母曾因忙著農事,把我放在防空壕裡,等要抱我回家時,才發現一尾不小的水蛇,就在我身旁瞪著我,吐信。之外,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長大的。在大家族裡,小孩是少不了照顧,但也別想多出個誰來料理你。一枝草一點露啊。懵懵懂懂的幼年,如果對周遭事物存有印象,那就是有一段時間,好像經常看著一隊隊的阿兵哥從家門口經過;尤其是,那叩叩叩叩,威風凜凜騎在馬上的,簡直就是個雄偉、不可仰視的巨人。還有呢,就是每次到<港仔墘>外婆家,經過<會議所>的時候到處都是跟我們說不一樣話的外省兵仔。他們會嘰哩呱拉的逗弄我們,我們也會嘰哩呱拉的回敬,然後嚇著快逃。太小的孩子,只能粗略的懂得一些人物的身分。誰來了,誰去了。不會特別刻意去觀察衣著細節;因此,後來聽說草鞋布鞋的笑話,我根本無從回憶。不過,年齡稍長,倒是有些驚聳的謠傳,像陰魂不散的鬼魅糾纏著我們這些小孩。不論往哪裡去,只要經過的,是可以讓人藏身的地帶,譬如作物已長高的稻田、甘蔗園或竹林等,就感到心驚肉跳。如果是單獨行動,更是不自覺的加速腳步,深怕有個面目猙獰的壞人突然從裡頭冒出來,然後剖開你的胸膛,挖走你的心肝。幾乎好長好長的一段日子啊,在大人的叮嚀下,那嚇人的流言,是所有小孩揮之不去的陰影。一直到好久之後,我們才明白,那壞人指的就是匪諜。


      又長大些。上了初中,對於<唐山過台灣>的事,才稍有會意。由於萬惡的共匪竊據大陸,國民政府才遷居台灣,並以台灣為反攻復國的基地。我們都類似鄭成功的子民,充滿著國仇家恨,懷抱著孤臣孽子的心情;而從此也才真正的接觸到外省人。同學還好,遇到鄉音重的老師,怎樣上課、考試,至今都還是個謎。是謎的,除了繼續匪諜就在你身邊的的繪聲繪影;還有的就是有人牽涉在案,被槍斃丟在海裡,或者抓進了監牢的傳聞。每次,只要經過<中港>街上一個遠房堂姐的飲食店,就想到她聽說要被關二十年的丈夫;同時,也想像著她<獨夜無伴守燈下>與二十年後的情景;想像彼此不認識的堂姊夫,像電影中被吊著、嚴刑拷打,淒淒慘慘的情景。


    十六歲,背著六斤重的棉被,北上求學。公費的師範學校,過著的,是規律的集體生活。三年如一日,有吃有睡有<>讀。不過,雖說是規律,卻因校風自由開放,加上受惠於學校已逐漸轉型為<師專>,教官似乎自動將我們升了等,以致管理若有若無,鬆鬆散散。到了後來,唯一讓我們拘束的就僅剩早晚點名這一項。<時代在考驗著我們,我們在創造著時代……>這首早晚點名後必唱的歌曲,就變成了這時期學生生活裡,唯一淺淺淡淡的,無形的政治圖騰。這裡,即使是師資的搖籃;但據我日後的回想,並無特別加重的反共愛國教育宣導。同學裡,有少數的外省人;老師中,大部分是外省人;但集體生活就是個大熔爐,誰好誰壞,慢慢的,已經變成純感情的問題,並非省籍的因素。


    我想,這就是我省籍觀念重大改變的開始;之前,來自於家鄉長輩們的提示;之後,則是自身生活的體驗。因此,十九歲,我師範畢業分發至基隆服務,面對舉目大多<外省>的同事,除了極其不齒校長的威權霸道與少數行政人員的官僚作風外,我感受的只有溫馨、融洽,與外省人之間,頂多意識上籍貫的不同,別無因此而齟齬、互鬥的現象;不過,這當中,因曾耳聞選舉的 醜事,而對所謂的公平正義產生懷疑;而且逐漸形成一種叛逆的思維,覺得選舉之不可信任;甚至於年滿二十歲時,拒絕投票。


    二十二歲,從新兵訓練中心結訓,我被分發至金門服役不久時,因得缺,蒙連長點名遞補,從搜索排的班兵,一躍而為獨住小碉堡的文書,既無須輪站衛兵、操練,更不必參與艱苦的碼頭卸載與敲岩打石的工事,果真羨煞人也。沒想,正享受著地獄升上天堂的甜美時;有天早餐後,輔導長居然找我去,鄭重告知,文書應具國民黨籍,否則須回搜索排。這下,瞬間又從天堂掉入地獄。更糟的是,才從輔導長處回碉堡,通訊排上士班長已跟在身後,左拿帆布小折疊椅,右拿三民主義講本。天啊,上課來了。不由分說,就在我碉堡前幾公尺壕溝的<十字路口>較寬地帶,班長扮起了老和尚,我就化身為小沙彌,兩人坐著面對面,老和尚神情肅然,語調鏗鏘;小沙彌我一臉無奈,假裝聽講。從此,輔導長沒事就叫,通訊班長得空便來;可惜,我是個< 武不能屈>的男子漢大丈夫,幾番來,幾番去,到了退伍,我還是個無黨籍堅持,卻在退伍幾年後,抵擋不了一位好同事的纏功。為了成全他的業績,以<不交黨費、不參與小組會議>為條件,加入了國民黨。當然,也許無心插柳吧!三十一歲,我因健康因素,為轉換工作環境而參加學校行政職務的甄試,以及八年後的又一次,總算少了傳言中,有無黨籍的困擾。這就是我一生中,與國民黨的關係。擔任行政工作之前,有黨無實;擔任行政工作之後,半虛半實。虛者,無心政治也;實者,已涉其中矣!而且,最末又從失聯,回到了無黨籍。這麼說,其實,對國民黨不算公平;好像用我的<清高>,去襯托它的<齷齪>。非也。自師範時代起,我便ㄧ直嚮往著三民主義。黨不黨,皆因人各有志;至於,當時所憎惡的,也只是一些粗俗與腐化、專橫與特權的現象,是作威作福的人,不是哪個黨非讓我恨透不可的問題。因此,三十一歲以後,我因接觸學校行政,又因此時黨外運動已風起雲湧, 台灣社會將臨遽變;而使我的視野逐漸開闊,思維日廣。雖然,選舉時,凡與工作無關者,如<掛羊頭賣狗肉>的會議或者被賦予拉票的責任,我始終輕 描淡寫的消極略過;也幸好,如此透過黨務系統尋求公職人員助選的現象,已慢慢消失。但是,從黨外雜誌的閱讀,再加上<中壢事件><美麗島事件>的相繼衝擊,從此以後,我好像也跟著沸騰了起來;而將一些風靡黨外的超級戰將,視為心目中的超級偶像我追逐他們的演講,佩服他們的勇氣。他們引導我內心的吶喊,讓我真正看到了台灣自由民主的新希望。而這期間,經過幾番艱辛的衝撞,有人犧牲了自由,有人淌盡了血汗;也終於有了豐碩的成果。一時之間,所有的禁忌解除了,威權體制完全推倒了。我們可以辦己的報,唱自己的歌,選自己的總統,所有的所有都是<人民至上>。台灣,即將邁入康莊大道。


    台灣,可說幸福之島啊。長久以來,我們必須感謝難以計數的先進,為爭取民主自由所作的犧牲與奮鬥;也感謝政府當局,漸次的體察民意,逐步的開 闊格局,而避免了改革之際,更大的衝突、流血事件。可惜的是,一些不肖的政客與媒體,卻持續以各式各樣的操弄,運用於謀取私黨私人的利益上;以及十年前政黨輪替之後,所暴露出的種種醜態,又讓我們的期許,幾乎跌回原點。於是,我開始有了ㄧ些迷惑;迷惑於當年的立委跳上主席台,到底是好或壞。我也開始觀察,當年的偶像們的言行。這時,我才發覺,人如果有權位,還真是件<孰不可忍>的大事。共患難時一個形貌;爭權奪利時,又是一副嘴臉。當你還沒看到英雄的皺紋時,你已經為他矯揉做作的怒目瞋視、奸詐狡滑倒盡胃口;因此,當我虛歲六十六,更能看穿政客的一丘之貉,深刻的體悟:當台灣終結了ㄧ個非常時代,短短幾年之中,又已迅即步入了另一個瞬息萬變的非常時代;而且,在這個非常時代裡,根本找不到永遠的風範與指標,更沒有所謂的燈塔,引導人民的是非、價值與道德的判斷。


    也因此,說來令人扼腕啊。敲鑼打鼓沒兩天,歡喜只到一半點。改革運動成功之後,真不知緊接而來的,如今這赤裸裸擺在我們眼前的藍綠惡鬥,究將持續至何時,以及又要為台灣帶來怎樣的命運。福耶?禍耶?當我從懵懂開始,看著台灣一點一滴的變化與進步,如同我前述,一位同齡好友的感慨:中國 幾千年來,我們是最最幸福的一代。對不起喔,我還是要再說一遍,請別對<中國>這兩個字太敏感。這個時候,我的複述,還是不帶半點政治意識。我這麼<落落長>的,說著有關個人與台灣政黨、政治經歷,雖顯雲淡風輕、若無其事;但也懷抱著平凡人,也能盡其關懷台灣的心情。我非常的清楚,當我們逐步走向民主政治的正軌,從此不再仰望<民族救星>的偉大領袖時,所能賴以生存與發展的,就只有兩千三百萬人民集體的智慧與力量;而,我也相信,台灣人將以更寬闊、靈活的選擇與堅定、穩固的信念,決定自己的未來。只要冷靜下來,不盲從、不偏執、不被藍綠拉著團團轉;台灣,可以更好的。加油啊!美麗的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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